父亲兄弟多,父亲居长,下有二大、三大、四大、小大四位叔父。
父亲老了,过罢年已七十有四,最小的弟弟也五十八了,去年夏天我们回老家,照相时镜头里是五个白发苍苍的老头,连我们最小的小大都已于五年前晋升为爷爷了。
父亲因中风而不良于行已九年矣!老家虽然离得不远,但是,父亲病后的每次返乡,都要征询孩子的意见,必须等到孩子闲暇时方能成行。所以,父亲珍惜每一次与兄弟团聚的时间。每次回老家,父亲都把下酒菜带上,不管落座在谁家,其余的几家不多时就纷纷来到。坐下后,几句寒暄的话结束,就从西沟的小溪直说到国际形式,古今的变化;从西村家娶媳妇说到村东头嫁女儿;从侄儿新起的楼房说到城市里物价的变化;从哪一家买辆车,说到解放前地主家拉磨的驴。话题复杂,议论激烈,高谈阔论,笑语喧哗,其乐融融。第三代或绕滕而行,或兴奋的跑进跑出,欢乐的笑声飞出很远,很远。每当父亲走时,弟弟们携家带口送到村口路边,——作别,意犹未尽。
前几年,二大突发蛛网膜下腔出血,父亲听到后,一刻也不能停,叫上我就去了县医院。后来,治疗效果不好,转到周口市中医院以后,父亲常常坐母亲的电动车到医院看望二大。骨肉亲情,同胞兄弟是父亲深深地牵挂。
我小大这几年命运多舛,先是因车祸骨折,做穿钉内固定手术、骨头长好后又二次手术取出,从此与父亲一样不良于行。后来,五婶检查出直肠癌。手术、化疗、复发、直到去世。每次想起小大家,儿女均成家不久,孙子,外孙还小离不开人,父亲都彻夜难眠,母亲睡了,自己仍是独坐愁城。
三大,是我最亲近的叔叔,年轻时候的三大急公好义,言语爽快,三婶温柔贤惠,性情温和。小时候回老家,我就特别愿意在三大家吃饭,和三婶说一些农村之外的事情或者我在书上看到的故事。三婶从不嫌烦,总是耐心的听我认真地胡说八道。
前些年三大身体也开始出现各种状况,先是心脏放置了支架,今年秋天,又出现消化道出血,几次病危,好在抢救得当,至于痊愈。
这几年,每当知道哪个叔父生病住院,父亲都忧心忡忡,拄着拐杖,亲临床边,嘘寒问暖,关怀备至。几个叔父只要见到父亲这个大哥,仿佛找到了主心骨,父亲苍老的身影,熟悉的话语,微嗔的薄怒,比世界上任何良药效果都好。见到父亲,他们就把心放到了肚里。来到了这里,来到父亲曾经工作过的医院,就来到了希望之所在。他们相信父亲,事实也无比正确的证明了这一点,他们最终都得到了痊愈。
我四大,是父亲兄弟几个中唯——位高中毕业的,学历最高,性情豁达,诙谐幽默,说起话来喜欢引经据典,高谈阔论。嬉笑怒骂,皆有来历。也是目前为止身体最好的一个。过年了,这些已爷爷辈的叔父再也不用走村喘户的出去走亲戚。岁月染白了他们的鬓发,把风霜刻在了他们的脸上,同时也赋予了他们过年时守着家门,等着小一辈来拜年的权利。
今天初九,中午我和爱人正在外面吃饭,妹妹打电话说三大、四大来家里看父亲,我们匆匆吃过饭赶到家中,家里面人声鼎沸,笑语欢声。我突然想:什么是兄弟?这就是无论你在哪里,有关你的消息都让我牵肠挂肚。你在天涯,我思念你,你在咫尺,我也思念你,你的欢乐使我心情愉悦,你的惆怅让我深深牵挂。
这,就是兄弟。